無國界醫生|截肢小朋友堅持「戴手錶」 護士趙卓邦心痛戰爭下的兒童代價大

醫健人物

撰文: 周美好

發布時間: 2024/07/26 17:54

最後更新: 2024/07/26 18: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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護士趙卓邦自薦在急症室工作,大大豐富了他的臨床經驗,有信心應對突發事情,最後他亦如願加入無國界醫生。(王韻青攝)

參與「無國界醫生」救援,在醫療職位上除了醫生,還有護士、助產士、藥劑師及心理學家等,他們抱持的都是一顆熾熱助人胸懷。

護士趙卓邦在入行之初,已積極裝備自己,如願委身參與無國界醫生救援,5次任務令他視野胸襟開闊,受益匪淺。

伊波拉治療中心特設「康復者之牆」,讓痊癒出院的人打上手印。趙卓邦指這些手印正正是他工作意義所在。(被訪者提供)

趙卓邦在理工大學修讀護理學,4年學生生涯裏,已萌生加入無國界醫生救援服務,舉凡該組織的展覽、報刊、分享會甚至電影會,趙卓邦都不會錯過。過程中不斷撫心自問,是否適合及勝任無國界醫生的工作?

為加入無國界醫生,你會佩服他的堅毅意志及大量準備工夫。像畢業後,他到了政府醫院任職,特意寫信自薦到急症室工作。「目的就是累積在急症室工作的經驗,能訓練我應付突發危急事情、有機會接觸不同的病症,因我知道這些經驗,有助我日後參與無國界醫生救援服務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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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達要求  不斷進修

除了在急症室工作,趙卓邦修讀創傷課程、自修法文、到英國讀熱帶病學,這些都是無國界醫生希望應徵者有的背景。「我想做時,就要符合他們的要求。」

在訪問中,他多次提及「啱做」兩個字。「因為參與救援任務,做人處事要有彈性,因任務有太多未知的事情,盡管出發前我們已細閱大量資料,但到埗遇上大大小小的突發事情,如突然一個炸彈爆炸令大量病人湧入,都要一一面對。」

他的第一個救援任務是2013年年尾,他辭掉工作前往巴基斯坦,逗留長達9個月。「每次任務前我們都會進行風險評估,這是一個高安全規格的任務,常出現綁架NGO事件,因此必須嚴守安全守則。我們不能外出,只能往來醫院工作地點與居住地方這短短一分鐘路程。」

他把從香港帶來的私伙零食,贈予康復出院的小女孩,以示祝福。(被訪者提供)

護士的日常

趙卓邦在彼邦的任務,一半是臨床工作,直接處理及照料病人;一半是管理,他試過同時間管理急症室、3間病房,約共60多個職員,以及一個門診部,包括員工的更期、出勤及藥物管理等。

香港與他救援的地區,兩個環境兩個世界。「我覺得在香港做護士是幸福的,從資源方面,香港醫院的藥物充裕,用甚麼藥手到拿來。但在救援地區,先要做好預算,像3個月至半年的用藥量是若干,以便安排藥物。醫療儀器方面,香港基本維生儀器一定有,而救援地區簡單如除顫儀、呼吸機都欠缺,遇有呼吸困難病人,我們只能徒手捏復蘇球,試過我和同事為救一個病人,輪流捏了足足3個鐘,由工作地點送到城巿醫院做手術。」

趙卓邦每次進入隔離區工作,必先穿着厚厚的個人保護裝備,這在炎熱的西非絕對是一大考驗。(被訪者提供)

處理的病人也大有不同,因戰事受傷的病人多不勝數,也有現時在本港甚少見到的營養不良兒童病人。有一次在緬甸與孟加拉邊境之地,大量的難民要過境,他看見一位瘦骨嶙峋小朋友,請他出來做營養篩查,目的是爭取時間為急性嚴重營養不良的小朋友作出治療。測試方法是量度中上臂的圍圈,115為危險警界綫,小朋友瘦至84,手臂相等如一個水樽蓋,我見猶憐,此時要把握時間急救,減低死亡率。

中上臂圍測量(MUAC)是可以快速評估營養不良的有效工具。當指標顯示橙色,表示該兒童已中度營養不良。(圖中兒童並非由趙卓邦照料,圖片來源:無國界醫生)

街坊齊捐血

本港有血庫,病人需要輸血容易安排,但在救援地區,未必有足夠血液供給嚴重創傷病人,醫護人員有需要即場叫街坊捐血。「化驗部同事有本記事簿,上載曾捐血人士姓名,當欠血時,同事會逐個人致電,志願者經化驗合適後即場捐血,那些血包拿在手中仍是暖笠笠的,與香港存放血庫冷藏的血液不同。」這經驗趙卓邦在香港從未遇過。

部分項目的血庫經常存量不足,醫護人員須致電當地街坊前往捐血。(被訪者提供)

歷經5次的救援行動,難忘事多不勝數,他最心繫滿懷是戰爭下的兒童。他有次巡房,見一左手及右腳剛做完手術的小朋友在畫畫,見他畫了正在投下炸彈的飛機,下方那個人正是他自己。「戰爭的陰影在小朋友心中遺下難以磨滅的夢魘,無辜的孩子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。有形的傷口可見,埋藏心底無形的創傷,卻是看不到、捉不到。」

除了救援工作,趙卓邦和一眾國際救援人員亦會培訓當地醫護,因為救援行動總會完結,而他們才是留下來的人。(被訪者提供)

他說香港小朋友見到飛機呼嘯而過會開心,戰亂地區的兒童,視飛機尤如噩夢,意味空襲來臨,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截肢小朋友的「手錶」

有4歲也門小朋友全家受空襲,父母不幸遇難,留下他孤苦伶仃,因為被瓦礫壓着一手,無奈要截肢保命。天真爛漫的小朋友,每次覆診都要求職員畫一隻手錶給他。「這個故事好心翳,其實他沒機會再戴手錶,往後日子預計到很不容易。」

有小孩遭炮擊失去手掌後,仍渴望戴手錶。趙卓邦因此替他每次更換傷口敷料後都在上面畫上一隻錶。(被訪者提供)

很多事情如一枚銅板,有苦與樂兩面,病人能夠出院,趙卓邦就最開心。2014年在伊波拉毒爆發人心惶惶,感染的病人無接受任何治療,死亡率達9成。「我見過有伊波拉病人送來情況極差,無法行動不能言語,在無國界醫生的治療中心逐漸復元,見證着病人在九死一生中康復,整個團隊都欣喜莫名,拍手掌歡送病人出院。」

伊波拉病毒傳染性極高,家屬須透過「滑梯」將病人物品送進醫院,以免接觸。(被訪者提供)

每一天都在學習

他不諱言,救援工作委實辛苦,在接近攝氏40度的非洲工作,大太陽下的帳篷下無冷氣、濕度高,穿着密不透風的保護衣,每天工作完畢,他是全身包括內衣褲及襪子都濕透,手套內都是汗水;大量蚊叮蟲咬更是常事,為防當地肆虐的瘧疾,任務出發前、工作期間要服相關藥物,就算返港後,也必須繼續服食多一個月。

在外地救援,他見盡生與死,對旦夕禍福有深刻體會。「對我的啟發是凡事要珍惜。盡管戰火不斷,生靈塗炭,但也見證到生命的強韌。」他見到病人脆弱的一面、無助的一面,也見到他們堅毅的一面,趙卓邦說每天都在學習中。